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？！爸爸和阿妹都在等你吃饭你知道吗？！”
我还没踏进家门，帮我开门的老妈就怒气冲冲劈头大骂，看到我一副全身泥泞的狼狈样，先是惊讶然后怒气便更盛了：“你去哪里混混得一身都脏成这样！搞什么不看看时间，现在都几点了！都快八点了！晚回来也不懂打个电话！你现在这什么态度又什么表情！你......”
“算了，别说他了啊，吃饭吧吃饭。”坐在饭桌前的爸爸温和地劝了一句老妈，老妈便不再骂什么，转过身去厨房，嘴里还一直叨着：“真是的，都几岁了还不懂事，都上高中了还没个人样，以后出来......”
“好了好了，别说了。”爸爸打断老妈的话，劝了几句，转过头打量了我几眼，依旧是平静的话语，“去换个衣服出来吃饭吧。”
总是这样，平静的语气，静若湖水的眸子。
我点点头，拖着沉重的步伐屈着要走向卧室，不自觉地扫了一眼餐桌旁。
她，不在。
外面下着大雨，被遗弃的废旧篮球场一片泥泞。
千万不要误会我会如此英勇地在那里和谁谁打了一架什么的，打架的可不是我，要打架的也不是我，我只是很倒霉地摔了一跤罢了。
讨架来打的都是**智商低，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，但龙也这个“神人”在“学习事件”后再次扭曲了我的世界观。
我留了个门缝，虽然感觉这似乎有点变态的意味，在对外面饭厅有人知情的情况还有这样的做法。
不出我所料，饭桌上的声音我听得一清二楚。
很快一个柔软舒适的女声飘来：
“哥哥呢？还没回来吗？”
两句话之间顿了一下。
“他换衣服去了。”爸爸答道，但声音似乎有些生硬。不知为何。
“真是的！这么晚回来还弄那么脏！不知道是不是去跟什么人打架了啊爸爸！”老妈边走动边唠叨道。
放心吧老妈，你儿子如果打架的话是赶不回来和你们吃晚饭的了。
“怎么了阿妹？”忽然听到爸爸的声音。听到这句话早已换好衣服的我立马推门出来了。
可惜，饭桌前是天音绽放的笑靥的侧面，还有柔软的声音：“好饿啊。”
我一声不响走到饭桌前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，捧过自己的饭，便自顾自地咽起来了。
“也不叫爸爸妈妈妹妹吃饭就自己吃起来了，真不像话！”老妈还是一肚子气，看了一眼爸爸投过来柔和中透着凌厉的眼神，轻轻叹了口气就闭声扒饭了。
一家子这么平静，确实有点不大可思议。平日即使老妈不说话，我和她倒也会聊上几句，只是，只是，在前天那件事之后，我已经尽量避免和她交谈。
从那时的逃避，到现在真正的不知如何面对。
有时候，知晓了一些自以为很了解的人的从不知晓的秘密，会觉得很可怕。而现在的我不愿觉得可怕，更不敢觉得可怕。
“扑哧”
那边传来了类似笑的轻轻的声音，是天音。她是在笑吗，她为什么要笑，有什么可笑的？
她为什么能笑出声来？
爸爸忽然打破了沉默：“阿妹，你是退了社团了吧。”
“啊啊。”她好像刚刚在入神地思考着什么，这时才回过神来，“是啊是退了。”
“但最近还是那么晚回家啊。”爸爸装作很随意地问着，但谁都看出来他是很关心这个答案的，末了还补充一句，“爸爸只是随口问问，关心一下而已。”
“和同学一起做作业。”她真的说谎都不眨眼睛。
“做作业啊，那很好啊。”爸爸似乎不好多问，只好收回，道，“本来想你们俩以后不去社团，那么可以一起回家也安全点，我也放心。”
“放什么心啊。我现在啊恨不得别让阿妹那么靠近，回来后全身脏兮兮的都不知道是不是跟什么街边那些人去打架？”老妈又在暗暗骂我了。
“儿子都那么大了，他自己有分寸的啦。”爸爸说道。
“哥哥跟别人打架了吗？”天音却忽然开声了，语气虽然没有要问我的意思，但眼睛就很真切地望着我。
我想我现在的表情应该是很难看吧，脸都纠到了一块了吧。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如何回答，老实地回答“怎么可能啊笨蛋”，我想我妹的脸都要拉下来了；回答“那是当然的嘛”，我妈的脸也要拉下来了。
直觉就是告诉我，我妹就是希望我是跟别人打架还打输了回来才落得个落汤鸡形象的。只是直接猜测罢了，完全没有根据。如果说要有的话，就是她那似笑非笑的脸。
“咳。”爸爸咳了一声，忽然似是转了个念头，道，“妹妹放学还是跟哥哥一块回家吧，带着哥哥也早点回，作业不懂的多请教哥哥。”
“可是......”天音微皱起眉头，正要反驳。
“晚回家也不安全，早点回家正经学习，在学校一放学就一堆堆聊天，浪费时间。”爸爸说得轻描淡写，但暗藏威严，如是外人估计会觉得他是个老古董一条筋不通情理的家长吧。
不得不说，妹妹确实什么都好，但在某点上她就完全失去那种灵性了，不知是逆反心态还是脑子转不过来，她就是完全没看清楚爸爸这个人的一点脾性。
她一撇嘴，把那种笑容的伪装完全卸掉了，大概觉得反正这老头有理也说不清，说什么都要自己按他那一套来，干脆翻脸好了，大了点声道：“我很安全，有朋友跟我一路回家的，也是学习很好的朋友。”
“女的？”爸爸依旧一脸平静道，实则暗藏玄机。
“是啊是啊！要不要介绍你两认识啊，把满分的卷子给带来给你看看，可比哥哥强多了！”
妹妹在老练的爸爸面前，那种灵气尽失，胜负已定，虽然觉得爸爸会自觉自己也输了。
爸爸放下筷子，似乎吃饱了，淡淡道：“好。什么时候？”
这下妹妹哑言了，什么让成绩超好的好朋友，把卷子带过来，这样的做法，简直无稽啊。
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凝结了。
“爸爸！怎么这样说话呢？！”老妈说话了，“阿妹你也是的，爸爸也就是关心你，两牛脾气较什么劲！”
老妈一开话就打破了僵持，却是让这场面更是失去控制地火爆了起来。
妹妹此时刷一声站了起来，冲着爸爸吼道：“好啊！好啊！带就带啊！”然后扔下筷子，一转身就向着自己房门大步踏去。
“我可不要和哥哥一起回家！”
末了，还不忘补充一句狠话。
只是，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瞪过我，唯一望向我的一次便是询问我打架的事那真切的模样。
但我心里还是有些诧异。
毕竟这个如此尊敬我的妹妹，说出这样有稍微针对我的狠话，还真是第一次。
老妈叹了口气，便轻轻责怪了爸爸几声。
爸爸依旧很平静地没出声，看了一眼妈妈，还是点了点头。
妹妹她这么久还是不懂，这个家里，得罪谁都绝不能得罪爸爸。啊抱歉这话似乎说得有点过了，但她没看出爸爸的可怕之处倒是真的。
我很少，也习惯了不亲近爸爸，与其说他可怕，倒不如说他其实很厉害，太过厉害以至于有些犀利了，眼神里藏着刀的感觉，只是一直都如此平静，让我觉得有些可怕了。
但说眼神犀利是肯定的，而且那种犀利是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的。
如果妹妹能冷静些思考思考刚刚的对话，她该能发现，爸爸的话中有话。
对于我那么明显的“打架问题”，爸爸却完全不过问，或许他并不感兴趣，或许他是个放纵儿子的父亲，但更有可能的是他早已知道答案了——我是不会去打架的，我就是那种人，平庸无用的人。
平静而犀利的眼神，最可怕就在这点，能够看穿人心，发现“原来被看透了”了之后的那种感觉可不好受。
但可惜妹妹却从未发现。
在妹妹明确询问我答案之后，爸爸却转了话题，转向了之前已经放过的妹妹放学问题。
表面看似是转话题，但我却觉得并没那么简单。或许实质上，我的“打架”跟妹妹的放学问题是很有关联的，爸爸他知道，但我毫不知情。
我完全不知道爸爸在想什么，发现了什么，毫不知情。
正如有时我完全不知道天音在想些什么，甚至在做些什么。
“吃饱了？”
爸爸忽然问了我这样一句。
“啊。”我放下筷子，打算还说些什么之时，爸爸站起来，拍拍我肩膀，道：“过来一下。”便走向阳台。
阳台前面是个很别致的鱼池，爸爸喜欢设计鱼池，妈妈喜欢养小动物什么的，可惜长毛过敏，就只好养鱼了。
我跟着爸爸走过去，他在看鱼。
或许他不是在看鱼，或许他是在透过水面的反射透视着在看着鱼的我的心。
“有空就多来看看鱼，多漂亮。爸爸的设计有特色吧。”他说道。
这个新鱼池大概是他最近才弄好的？我好久没留意过鱼池，更别说是鱼了，现在看来，貌似换了不同的鱼种。
“对了。你钥匙没带回家吧？”
他进入正题了。还是被发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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